阿优

第6章 何处是吾乡

千手扉间被手机的震动唤醒，他躺了片刻醒神，随后拿起来手机一看，微信中备注着“父亲”的对话框中有一条留言。

“柱间还好吗？”

“大哥很好。”千手扉间回复。

对话框的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大概过了几分钟，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那就好。板间瓦间在这边也很好。”

千手扉间的手指停在键盘的字母上，犹豫着，还未等他回复，那边再次发送了一条信息过来。

“新年快乐。对你和柱间。”

千手扉间心里一软，输入一行字：“父亲，离过年还有十天，现在说还太早了。还有，这句话您还是亲自对大哥说吧。”

那头过了许久才回复：“下次吧。你有什么需要联系桃华。”

千手扉间明白父亲这是结束这次对话的信号，随后手机收到一条银行发送来的提示短信，他的储蓄卡账户增加了三万元的转账收入。

“……”

换作是大哥的话，又该生气了吧。

千手扉间起来后用手机下单让人将感冒药和衣服送到了UCG的基地，自己专心投入了备考课程之中。

过了几日，年关将近，UCG俱乐部各游戏项目的选手在除夕的前一周正式放假。

英雄联盟分部的基地很快走得空荡荡，领队确认好每个选手的行程，忙碌地帮着他们收拾行李和接送机，反观上海本地人宇智波斑和不打算回杭州，一早定下和弟弟一起在上海团年的千手柱间，准备等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最后，帮着关好基地的水电，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感冒已经痊愈的千手柱间根本闲不住，先Rank几局保持手感，又跑去帮做饭阿姨打扫卫生，结果因为老是帮倒忙被阿姨赶回来，在角落消极一阵最后咸鱼一样瘫在电竞椅上。

宇智波斑早就收拾好了背包，一边直播下棋一边看着千手柱间瞎折腾。

“斑……斑啊……我好无聊……”

“干嘛啊！拜托你别在我眼前晃悠了，哎你也别晃我手臂，拿不住鼠标了，我这把阵容超级欧，不吃鸡我就把宇智波三个字倒过来写。”

柱间脑袋凑过来：“月蚀极地狂战士，三星奥拉夫啊，是个欧洲狼灭。”

“头挡住我屏幕了！你要是无聊就去隔壁街找EDG的人玩儿啊，他们明天才放假呢嘛不是，你再烦我我就把摄像头打开让粉丝看看你全是胡渣的蠢脸！”

“斑手下留情！”在粉丝面前有偶像包袱的千手柱间立马求饶，他委屈的挪到自己座位上，规矩的缩在椅子里刷微博，嘴上嘀咕着扉间年夜饭到底准备做啥菜。

“说起来，斑，过年你弟弟回来吗？”

宇智波斑头也不回地答道：“他说年后才回上海。”

千手柱间顿时叫起来：“那你不是又得一个人跨年了？！”

“嗯。”斑闷闷的声音传来。

柱间不吭声了，他捏着手机咚咚咚跑到客厅去，过了十分钟又咚咚咚的跑回来，一把抓住宇智波斑的肩膀，大声说：“斑！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卧槽别从我背后靠近……啊？”

“我们一起过年吧！我、扉间，还有你，就我们三个！我父亲带着板间和瓦间回了日本外祖父母那里，我们三个被剩下的正好凑一起守岁呗。”

宇智波斑愣住，想起自己的家，初中的时候，放学一跨进家泉奈就会扑到他身上来，大哥会无奈的把泉奈报到怀里，母亲笑着招呼他们先去客厅吃零食，但是要瞒着爸爸哦。过不了多久父亲就会回来，一家人边吃边聊一天遇到的趣事。晚上母亲会监督自己练琴，泉奈在一旁为他弹得磕磕跘跘的曲子鼓掌，大哥忙完学习就会过来帮忙辅导泉奈的作业，然后被泉奈背诵的“一朝被蛇咬，处处闻啼鸟”气到捂心口。

可是后来，全变了。

去年夏季赛后的休赛期，他回到家睡了个天昏地暗，没人大清早非要闹着他起床，没有人提醒他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没人扑到他怀里，没人监督他学习和练琴。一个家门，四四方方，站在外面是冷的，跨进里面还是冷的。

他住了一天就给领队打电话说要回基地。

宇智波斑原本的计划是到家后休息一天，然后每天在韩服打打Rank，下棋跳伞去苇名打铁，称得上朋友的几个选手和主播各忙各的，大过年他也不打算去打扰人家。等年一过，初二就折返回基地。

“斑……我和扉间两个人过年也蛮冷清的，就当陪陪我们好吗？而且扉间做饭手艺很好，我母亲的情况你清楚的，所以他其实对日料很在行，像你喜欢吃的豆皮寿司他肯定也会做。”

千手柱间锲而不舍对他安利，宇智波斑笑着用手背撑住侧脸，说道：“你刚刚去客厅就是和你弟弟商量这件事情？他答应了？”

“那是当然的，扉间很开心的答应了呢！”

我看不见得，宇智波斑心想，任谁忽然被强行增加工作量都不会太开心。到时候给他弟弟带礼物去吧，作为补偿。

事实上，当宇智波斑最终答应柱间，在年三十当天带着礼物上门的时候，千手扉间并没有不欢迎他的意思，他收下礼物后还是那副清俊冷淡的面孔，对斑轻轻颔首，道了一声谢。

也许是年味儿渐浓，斑在公寓玄关的暖色灯光下打量着扉间，总觉得他的眉梢眼角比上次见的时候带上了更多的愉悦和放松。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千手扉间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棉质居家服，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三道疤痕并不突兀，双眼眼尾微微上翘，赤色琉璃似的眸子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宇智波斑，看着我干什么？”他问。

“呃、没事，礼物不拆开吗？”

千手扉间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道：“总不能站在这里拆开。”

这一眼蓦地让斑浑身一麻，他不自然的收紧了身侧的手，觉得像有一朵带着电的小花从地面窜起来在他眼前炸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千手扉间已经走到客厅里的沙发里坐下，拿着一把裁纸刀将包装纸划开。

斑连忙走进去坐到沙发的另一侧，打量着这间屋子，嗯，很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

礼物拆开后，黑色的绒布上躺着一支通体绯红的钢笔。

“万宝龙红蛇，一百一十周年的限量复刻款……”千手扉间不禁用指腹磨砂着它纯净的赤红色烤漆笔身和笔帽上的碧眼银蛇。他拔出笔帽，笔尖外侧是银色的，中央却覆着一层金色的蛇鳞，蛇鳞下方雕刻着这支笔独一无二的Logo。

“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新年礼物，”千手扉间诚心实意的再次道谢，他没想到才认识自己不久的宇智波斑会送一份如此符合自己心意的礼物，“年后我会选一份回礼，请务必收下。”

宇智波斑见他的反应也很满意，说：“你喜欢就好。回礼不急，以后再说吧。”

他前几日想着学霸嘛，可能会喜欢钢笔之类的，在店里看到这支笔的一瞬间就想起了千手扉间的眼睛，毫不犹豫的买下它。

千手扉间收好盒子放到自己卧室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说：“我去准备晚饭，大哥在书房直播，可能过会儿才能下播，客厅有PS pro，随意用。”

斑摆摆手：“我去厨房给你帮忙，柱间直播我要是出现在镜头里，这些个男妈妈女妈妈得磕上头，立马提前跨年。”

扉间不是很懂他话里的意思，疑惑地想开口询问，却被斑阻止：“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俱乐部要我们营业，我和柱间也得恰饭不是？”说着就率先越过隔断吧台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操作区域里，扉间只得跟了过去。

“做过饭吗？”

“……还在读书的时候做过。”

千手扉间把蔬菜篮子放在斑面前，问道：“有什么忌口吗？”

“没。”

“那你帮我把这几样菜都洗干净处理分类放好。”

宇智波斑挽起袖子：“我刀工还不错。”

千手扉间闻言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行，你的……你和大哥的手很重要，还是不要切菜了。”

“至于吗？”宇智波斑嗤笑一声。

千手扉间瞥斑一眼，眼神里非常明显的写着“不接受反驳”。

“彳亍吧，别那么严肃。”

过了一会儿千手柱间下播走出书房，几步扑到宇智波斑身上挂着，笑嘻嘻的蹭来蹭去：“斑你来啦！”

千手扉间不忍直视，转过身搅打鸡蛋去了。

“蹭你马呢，从我身上下去。还有，不帮忙做事的人没资格吃饭。”宇智波斑拿湿漉漉的双手故意在柱间头顶像撸猫一样撸下去，扯着他两根须须贴到后脑，给他弄成了一个大背头。

“别，他把厨房炸掉今晚就没得吃了。”

“扉间呜呜呜呜你怎么也嫌弃我？！嘤嘤嘤！”千手柱间顶着一个大背头就要往千手扉间身上蹭。

“闭嘴，大哥。”扉间右手握刀利落地将一只香菇狠狠剁成两半，刀刃磕在菜板上发出“嘟”的一声，拥有野兽一般直觉与求生本能的柱间立刻噤声滚到客厅去种蘑菇了。

“你治柱间倒是很有一套。”宇智波斑不禁笑道。

千手扉间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离秃不远了。

年夜饭很丰盛，扉间做了大哥爱吃的蘑菇杂饭，还有一整盘豆皮寿司。盛放烤鱼的椭圆瓷盘旁边是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锅，正用电磁炉热着，随时能夹起片好的羊肉涮一涮，再蘸上一些扉间特意从杭州带来的自制青椒辣酱，放入口中，简直让千手柱间幸福得流眼泪。

“别太夸张了，大哥。”

“可是、可是真的好好吃……扉间，斑，你们也快吃呀！”柱间又涮了几片放嘴里。

电视里放着当背景音的春晚，宇智波斑夹起豆皮寿司放进嘴里，忽然强烈赞同柱间对于扉间做饭手艺的评价——整只寿司做成了适合一口吃下的大小，不必再切成小段食用，外层的油皮充满嚼劲，内里几乎是入口即化的甜软糯米包裹着猪肉松、花生碎与黑芝麻，味甘而不腻，再饮上一口梅子酿，宇智波斑顿时觉得身心的疲劳一扫而空。

真是有点嫉妒柱间啊。

三人也不着急，边吃边看着春晚的节目，斑和柱间偶尔会拿起手机在LPL的各种选手交流群里抢红包，欧洲血统宇智波斑总能抢到最大的那一个，顺便来者不拒的迎接各路祖安强者的问候。两人也不忘在自己的粉丝Q群里发发红包，说几句新年祝福。

时间慢慢的向十二点靠近，千手扉间的微信上忽然收到了板间发来的视频通话，镜头里是板间、瓦间与他们的外祖父母。兄弟俩的脑袋挨近了去看扉间的手机，宇智波斑见到这一幕不禁心中失落，柱间却一手伸过来将他揽了过来，三颗脑袋挤在一起看屏幕那头的板间瓦间和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的京都口音很重，斑其实不太能听懂，却觉得果然人一多热闹起来也就无暇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柱间的脸越贴屏幕越近，扉间无奈的直起身子，下意识往右边看去，视线越过柱间的后脑勺，斑正巧也抬起头来，眼中笑意未褪。

千手扉间立马就把头转回去，耳朵脖颈发起热来。

宇智波斑：？

“大哥，二哥……等过完年，父亲让你们回一趟家。”屏幕那一头的板间忽然说。

千手柱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问道：“他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大哥，我们很想你，你能回来一趟吗？”

“我……”柱间苦笑，他当然很想念自己的弟弟们，但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怕的是回到那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好，我们会回去的。板间、瓦间，新年快乐，安心陪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守岁，我挂断视频通话了。”千手扉间忽然说道，伸手抚在大哥的肩上。

“扉间？”

“大哥，再试着相信父亲一次吧。”

一旁的宇智波斑无意窥探千手家的私事，起身站到阳台上欣赏夜景。千手扉间这才拍拍大哥的肩膀，心里却存在另一个念想。他说：“回去一次吧。”

“我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对父亲说。”

千手柱间迟疑着，沉默了很久，终于脸色并不好地点了点头。

距离跨年还剩不到三十分钟，三人也不想让气氛冷下来，柱间从包里掏出十支手持的小烟花，塞进斑和扉间手里。

三人把阳台的衣服收到室内，随后捏着小烟花在阳台轻轻挥动。细细的一根，点燃后绽放着小巧绚烂的金色烟火。

看柱间玩得开心，扉间也不想对大哥刨根问底破坏气氛。他看到宇智波斑正凝视着花火燃烧的地方，唇边噙着笑。于是扉间举起手里的烟花，绚烂的金色花火映在斑的脸上，他透过闪烁的光芒凝望他的面庞。

光与影的交界处，原来他的眼睛里也能有如此温暖的光。

宇智波斑一手捏着烟火，忽然感觉到裤兜里手机的震动。

看到来电显示，斑急忙把烟花塞到扉间手里，走进室内。

几分钟后宇智波斑跑过来说道：“泉奈回来了！我现在就回家，今天多谢你们，柱间，扉间！”

“诶？那你开车小心一点啊！”柱间连忙道。

“知道！走了啊！”

宇智波斑几步就走到门口穿鞋，千手扉间跟了过去，臂弯里抱着斑的鹅绒外套。

“拿好。”

“唔唔。”宇智波斑急忙接过外套穿上，穿好鞋子把车钥匙拿在手里，他顿了一下，站在门外看着千手扉间，张了张嘴，心里冒起一种新奇又古怪的冲动，随后斑忽然飞快的说了一句：“扉间，等下微信记得通过一下好友申请……下次见！”接着一阵风似的跑了。

千手扉间愣了一下，瞪着无人的门口，脸上烧成一片。

千手柱间脑袋冒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嘀咕：“斑动作真快……也是，毕竟泉奈回来了，对了扉间你认识他弟弟吗，叫宇智波泉奈，说是也在杭州读书。”

“不认识！”千手扉间把门拉过来关上，心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完全不想认识宇智波泉奈。

“噢噢，泉奈也是个学霸啊你们可以认识下。”说着，柱间低头在手机里翻动。

“也不想认识。”岂止是学霸，还是校区拳皇。

“我有他微信你要吗……哎扉间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闭嘴！大哥！”

宇智波斑一路上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三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被他缩短了一半。

一车刹进自家车库，在斑推开家门的瞬间宇智波泉奈猛然扑到他怀里大声抱怨：“斑哥，你怎么不在家呀？我本来想给你一个大大的Suprise，结果家里竟然没人！”

宇智波斑满足的抱着自家弟弟，用手臂丈量着泉奈的成长与几年来对亲人的思念。

“惊喜晚一点也无妨，只要你在哥哥身边。”斑幸福的把下巴放在泉奈肩膀上，感慨泉奈比离开时长高了不少，但还是显得小小的一团，让他不敢太用力的去拥抱他。

泉奈说：“其实……还有一个惊喜。”

“什么？”

“斑。”一个女声传来。

宇智波斑整个人愣在原地。

“妈妈……”